破碎的镜片间,郝悦的声音裹着细不可闻的喘息,像一根烧红的银针,\"啪\"地扎破了他心头最后那团混沌。
他想起三日前替郝悦梳理灵力时,指尖触到她后颈那道淡粉色的旧疤——是五年前为他挡鬼修阴火留下的,当时她疼得直抽气,却偏要笑着说\"不碍事\"。
主脑能造出血色,能编出谎话,可编不出这种连疼都要藏起来的傻气。
镜中虚影还在扭曲,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眼底闪过的慌乱。
那抹冰碴似的嘲弄淡了,露出点类似于恐惧的裂痕——原来这镜像怕的从来不是他的灵力,是他不肯动摇的\"相信\"。
\"郝悦还在等我。\"湛风低笑一声,指节扣紧短刃的手松开了。
他忽然向前迈出半步,镜面的寒意顺着鞋尖窜上来,却比不过他胸腔里烧得噼啪作响的火。
镜像的瞳孔骤缩,它显然没料到这招。
当湛风主动将心口送到它的\"手\"前时,那道由灵力凝结的\"指尖\"穿透他胸膛的瞬间,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肋骨发出的轻响。
痛意像潮水般漫上来,可他盯着镜像眼底的错愕,笑得更凶:\"你以为我会躲?
我偏要让你看看——\"
他的神魂之力顺着伤口喷涌而出。
这是只有化神期大修士才能掌控的手段,需以自身为引,将最纯粹的灵识凝成尖刺。
镜像的身形开始扭曲,它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叫,可湛风听不清了。
他的视线里只有郝悦塞瓜子时翘起的发尾,小灵画\"变\"字时蹭在鼻尖的炭灰,还有每次他受伤时,郝悦一边骂他笨一边把药敷得比谁都仔细的模样。
\"这些,才是我活着的凭证。\"
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刹那,镜像发出刺耳的爆裂声。
无数光点从它体内迸射而出,像极了启天都市上元夜的烟花。
湛风踉跄着后退,靠在碎裂的镜墙上,这才发现胸口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,只余下一片温热的淡红。
有什么东西从他识海最深处裂开了。
他摊开掌心,一道淡金色的微光正从指缝间涌出来,像初春冰面下的溪水,带着破封的清冽。
那是......被天道封印了二十年的本命灵纹?
他想起结丹时雷劫劈下的那道暗纹,想起每次突破时总被压下三分的灵力——原来不是他资质不够,是有人怕他太强,怕他看清。
\"原来......我早就挣脱了。\"他对着掌心的光喃喃,喉咙发紧。
那些被镜像灌输的绝望像退潮的海水,露出底下最坚实的礁石——他是湛风,是郝悦的湛风,是小灵的湛风,是会为了在乎的人把天都捅个窟窿的湛风。
回廊尽头的光芒突然大盛。
那光不同于实验室的幽蓝,带着点暖融融的橘色,像郝悦总爱点的檀香灯。
湛风抹了把脸,短刃重新入袖,转身时瞥见脚边一片未碎的镜片。
镜中映出的,是郝悦的脸。
她穿着月白棉裙,发间别着他编的绒花,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。
眼尾的弧度与他分毫不差,瞳孔里浮着和镜像如出一辙的冰——那根本不是他的郝悦。
湛风的脚步顿住。
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可这次不是恐惧,是警惕的轰鸣。
他摸向腰间的传讯玉符,那里还留着郝悦方才传音时残留的魂力,暖融融的,带着她惯用的茉莉香。
\"你在等我,对吧?\"他对着玉符轻声说,手指轻轻一弹,符纸泛起淡青色的涟漪。
然后他抬起头,朝着那片暖光走去。
满地碎镜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响,像谁在暗处敲了声警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