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0章 富贵的马车(1 / 2)

崔老夫人从宫里出来,冲着镇国公抱怨:“你怎么不让我多说几句?三日顶什么用?你我入宫是为了什么,就为了看他俩唱着一出双簧戏?”

不等镇国公开口,崔老夫人又道:“吕芳这个寡妇当真是没有半点廉耻了,养出那么一条狗来,还公然偏袒。”

镇国公揽着胡须气喘吁吁地爬上马车,坐定之后才说:“平日你最是得体,怎的这几日说话夹枪带棒的?你说人‘卖屁股’,吕芳听了没翻脸,还能给你几句场面话已是顾及镇国公府的脸面了。”

“我那日也是为了吸引人注意——”崔老夫人正欲辩解。

“我知道,”镇国公抬起手摆了摆,示意她不用多说,他抚着胡须想了又想,“那个丫头真是什么药引子?这事我总觉得有些邪乎。如今朝中局势诡谲,京城又总有女娃娃失踪,还是要慎重一些才好。”

崔老夫人听得这话,很是不屑。

堂堂国公府若如此谨小慎微,那还做什么国公?权贵就要有权贵的优待。人牙子卖的奴仆又有多少不是拐来的?再说,又不是要做多么伤天害理的事,不过是拿一个小姑娘来用一用,国公府愿意用她,已是天大的福报了。

崔老夫人说:“我已想好了,等老二病一好,就让他把那姑娘给收作通房。”

“嗯,这倒是不错,也不算亏待人家。”镇国公赞许地点点头,“家中的事,你向来操持得妥帖。”

崔老夫人心头又舒坦了一些,眉间的川字纹舒展开了。为了入宫,起得太早,马车晃晃悠悠,让她有些昏昏欲睡,最后干脆靠着车壁闭眼假寐。

忽地马儿响起一声嘶鸣,车子急急地停下来,崔老夫人和镇国公二人险些栽倒,抓住小窗窗沿才堪堪稳住身子。

“发生了何事?”镇国公问。

窗外贴身侍从低声答道:“国公,前面的路被马车堵住了。”

这么宽的道路,怎么还能堵住马车?

崔老夫人挑起小帘一看,前方的路果然停满了马车,横七竖八的,车夫似乎也不着急,这么一会儿功夫,后方也停了马车,进不得,退不得。

崔老夫人皱起眉:“去问问,前面怎么了。”

仆从跑去打听,很快就回来了:“说是在义诊。”

匪夷所思。

何曾见过义诊的病患还坐着马车过来看的?坐得起马车的人家,难道还请不起一个郎中吗?

崔老夫人看穿了一切,她轻轻一哼,指着那些马车对镇国公说道:“你看,这么多马车,没一辆带着标记。可见雇车之人是个穷苦出身,不懂富贵人家的规矩。”

她带着一点得意的笑,继续说道:“多是哪家药铺搞的噱头,自己弄些马车来堵路,造出这一番热闹景象。”

话虽如此,可这样堵在路中央,半晌不动弹也难受。

“成何体统?”镇国公在马车里憋久了有些烦躁:“去,命令他们去让条道出来。”

仆从得令又去了,这一去迟迟未归,可见要让这么多马车让路实在有些强人所难。

镇国公和崔老夫人窝在车厢内昏昏欲睡。

“锵——”

“锵——”

“锵——”

铜锣声突兀地炸响在街心,惊得崔老夫人一个激灵,睡意全消。她烦躁地蹙紧眉头挑起帘子循声望去。

“四十七号——四十七号——”只见一个穿着半旧浅紫袄子的年轻女子正站在路中央,手里捏着几块牌子,扯着嗓子喊:“四十七号——四十七号在不在?”

前方一辆不起眼的油蓬马车车夫,立刻探出胳膊挥舞回应。

紫袄女子快步走过去,低头看了看对方递来的一个小木牌,随即转身,朝着路边临时支起的一个小棚子方向招了招手。

一道纤细窈窕的青色身影,提着药箱利落地从棚子里走出,径直走向那辆油蓬马车,身影一闪便钻了进去。

崔老夫人眼神一凝。

是桑落。

她怎么会在这里?还上了别人的马车?总不能是在马车里看诊吧?

疑惑刚起,车窗外就飘进几个路人压低的议论声。

“……瞧见没?就是那位桑医正!”

之前靠着一瓶“不倒翁”就将京城闹得沸沸扬扬,后来获太妃亲封女医官,着实风头正盛。

“她不是在太医局吗?今日怎么又上街义诊了?”

“你知道鱼口病吧?”路人甲说道,“听说传得厉害,那些花娘得了病,能去太医局看诊吗?”

路人乙摇头。太医局岂是下九流之人能进的?

“花娘病了,那些恩客能没病?得了这种病,谁好意思去医馆药铺看病?”

路人乙恍然:“所以都雇这种没名号的马车来看诊?”

路人丙将双手揣在袖子里,凑过来道:“啧啧,都是些逛花楼惹上事的,怕丢人,缩在马车里不敢下来……”

路人乙有些难以置信:“这么看一眼就能治好?”

路人甲嘿嘿一笑:“桑医正的名号你没听过?她制的药哪一样不是神药?”

说着,他努努嘴:“这个药,可是太妃赐的名,叫‘妙娘功德膏’!灵得很!我听用过的人说,才三天,那烂疮就收口不疼了!”

“妙娘功德膏”……

三天见效……

这么神奇?

崔老夫人眉心微动。她搭在车窗沿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

老二那些日夜折磨他的脓疮,若有这药,是不是......

这念头刚冒头,就被死死摁了下去。

桑落什么人?

上次跟十五丫头闹得那样大,十五丫头固然有错,她桑落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,设下那样的局让十五丫头何等难堪,国公府的里子面子都没了。这样的人能给老二看诊?

若桑落知道钟离政得了这等腌臜病,指不定要怎么传出去,到时整个国公府的脸面就彻底扫地了!宫里那寡妇还不知会做些什么。

崔老夫人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胸口却像堵了一块浸透冷水的沉甸甸的棉絮,憋闷得几乎窒息。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桑落进去的那辆油蓬马车,仿佛能穿透车壁,看到那能解除她儿子无边苦楚的灵药。

就在这时,脚步声停在了国公府的马车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