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须发皆白、瘦骨嶙峋的老汉颤巍巍地挤出人群,枯枝般的手紧紧攥着刚领到的登记木牌,浑浊的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流淌:“天师…大人…您说的…是真的?真…真能先把炉子拿回去?不…不用现在就给钱?”
周朔跳下木台,走到老汉面前,用力握住他那双冰冷颤抖的手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也看着所有百姓:“老伯,千真万确!我周朔,现为一州之主,在此立誓!今日领炉,五个月后归己!不仅如此!”
他转身再次高喊,“凡参与修路者,每日工钱二十文!中午管一顿热乎的饱饭!”
“青天大老爷啊!”
“天师大人万岁!”
“我们有活路了!”
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、哭喊声、感激声响彻云霄,仿佛要将这笼罩代州的严寒彻底冲散!
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登记点,领取那象征着温暖和希望的瓦炉煤球。
周朔挽起袖子,亲自在分发点示范如何安全生火、如何放置煤球、如何调节通风口、如何防止烟气中毒(一氧化碳)。每一个细节,他都讲得无比耐心、无比清晰。
当天下午,沉寂了太久的代州城北,响起了久违的、充满生气的号子声和夯土声!
修路工程,在无数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眼眸注视下,热火朝天地展开了!
周朔没有回府衙,他换上粗布短打,抄起一把铁锹,跳进挖开的土沟里,与百姓们一同挥汗如雨。
他发明的土法水泥被一车车运来,与碎石、沙土混合,浇筑在夯实的地基上,灰黑色的路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延伸,坚固而平整,远超所有人的想象。
夜幕降临,周朔拖着沾满泥泞、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府衙。
徐凤早已等候多时,脸上是连日来少见的红光:“主公!大喜!今日报名人数激增至三万人!城北已有三百余户领用了煤炉,学生走访了几家,炉火正旺,屋里暖如春日!百姓们感激涕零,都说…都说这是救命炉啊!”
周朔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,但他随即正色道:“煤炉虽好,隐患不可不防!特别是通风不畅导致毒气(一氧化碳)伤人之事。明日立刻安排:每十户设一监督员,由里长或识字的青壮担任,专司检查炉具使用安全、通风是否良好!发现隐患,立即纠正!此事关乎人命,绝不可懈怠!”
“是!主公深谋远虑,学生明白!”徐凤肃然领命,又想起一事,“对了主公,柳诗诗小姐派人来问,待此路修通,可否让商业部的商队优先通行?商业部组建的商会愿支付合理的过路费用。”
周朔眼睛一亮:“当然可以!过路费就暂定为每辆标准马车五文钱。至于优先通行权…可择日公开拍卖,价高者得!所收款项,无论过路费还是拍卖所得,一律专款专用,全部投入代州后续的水利、道路、学堂等建设!”
一个月的光景,在无数人的辛勤汗水和希望之火中悄然流逝。
当周朔再次踏着晨光走上街头巡视时,代州城已悄然换了新颜。
那条崭新的、笔直宽阔的灰黑色大道(水泥路)如同一条坚韧的脊梁,贯穿南北。
已修通的道路上,满载货物的商队络绎不绝,清脆的马铃声和车夫的吆喝声取代了昔日的死寂。
道路两旁,原本萧条的街市,因商旅往来而渐渐复苏,新搭的食肆冒着热气,简陋的货摊摆上了各色土产,虽不繁华,却充满了蓬勃的生机。
更令人心暖的是,家家户户的屋顶烟囱里,不再是冰冷的死寂,而是飘荡着或浓或淡的炊烟。推开那些曾经充满绝望气息的破败门户,扑面而来的是久违的暖意。
那瓦制的煤炉,在千家万户的堂屋中央,安静地燃烧着,释放着驱散严寒、带来生机的红光。
炉子上,或许炖着一锅简单的杂粮粥,或许温着一壶热水。冻毙街头的惨剧,再未听闻。
转过那个曾经让他心如刀绞、发现冻死孩童的街角,周朔的脚步再次顿住。
眼前不再是冰冷的死亡和绝望。一座新建的、虽然简陋却干净整齐的学堂矗立在街角。
学堂前的空地上,一群穿着厚实棉袄(或许是家里用预支工钱新做的,或许是府衙救济的旧衣)的孩子正在嬉戏玩耍。
他们的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,却洋溢着健康、活泼的笑容,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。
徐凤跟在周朔身后,看着这生机勃勃的一幕,再回想月前的惨状,心中感慨万千,眼眶微湿:“主公…代州有您,实乃万民之福啊!只是路倒是修好了,府库的银钱都快花完了……”
“呃……盐铁税收不是每月都有进账吗。实在不行收点商税嘛!”
“主公,修路花费确实有点大,但好处也不少,按主公方略,拿下代州后商税也有收取,但有些世家拒不交商税,有些难办。”
周朔静静地望着那群奔跑的孩子,目光深邃而平和,随后又凌厉,“代州还有如此胆大之世家,看来清洗的还不够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