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雪回手上动作一顿:“乱葬岗?那里近来确实不太平。”
她思索片刻,做了决定:“我与你同去,把阿婴托付给客栈老板娘照看一日。”
“不行!”魏婴突然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腿,小脸急得通红。陈情在他脑中急得直转圈:“小主人快哭!使劲哭!”
“哇——阿爹阿娘不要走!”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,魏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“阿婴会乖乖的,不要丢下阿婴……”
崔雪回心疼地抱起儿子,轻拍他的背:“阿婴不哭,爹娘天黑前就回来。”
魏长泽也放柔了声音:“阿爹给你带糖人回来好不好?”
陈情见情况紧急,一咬牙从神魂空间取出一枚莹白的丹药,催促道:“小主人,把这个吃下去。”
魏婴正张着嘴哭,忽然觉得嘴里一甜,下意识咽了下去。
不消片刻,他的小脸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红。崔雪回感觉怀中的孩子体温骤升,惊叫道:“阿婴?怎么这么烫!”
魏婴迷迷糊糊地抓住她的衣襟,声音细弱:“阿娘…阿婴难受……”
魏长泽立即伸手探向儿子额头,触手滚烫,顿时变了脸色:“突然发热,怕是染了风寒。”
崔雪回急忙将孩子放到床上,从乾坤袋中取出药丸化水喂下。魏婴却死死攥着她的袖子不放,烧得通红的小脸上泪痕未干:“阿娘别走……阿婴害怕……”
夫妻俩对视一眼,魏长泽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我去回绝他们吧。孩子要紧。”
待魏长泽出门,崔雪回用湿帕子轻轻擦拭儿子的小脸,心疼不已:“怎么突然就病了……”
魏婴在药力作用下昏昏沉沉,却还惦记着神仙姐姐的话,呢喃道:“阿娘陪阿婴……阿爹阿娘不要走……”
崔雪回忍不住将他抱在怀中,魏婴的小身子滚烫,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,可怜巴巴地发抖。他烧得迷迷糊糊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阿娘……阿爹……别走……”
崔雪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发紧。她低头看着儿子通红的小脸,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,眼眶微微发热。
以往儿子很少生病,从未如此脆弱,总是笑嘻嘻的,爬树、抓鱼、追蝴蝶,摔倒了也不哭,拍拍膝盖就爬起来继续疯玩。她一直觉得儿子胆大活泼,从不黏人,甚至有时候还会嫌他闹腾。
可如今,他烧得神志不清,却死死攥着她的衣角,生怕一松手,爹娘就不见了。
原来……她的阿婴,也会害怕,也会依赖他们。
“阿娘不走,阿娘在这儿呢……”她轻声哄着,将儿子搂得更紧了些,掌心贴着他的后背,缓缓输送灵力,替他缓解高热带来的不适。
魏婴似乎听到了她的话,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,烧得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,含含糊糊道:“阿娘别骗人……阿婴会乖乖的……不要丢下阿婴……”
崔雪回鼻尖一酸,险些落下泪来。
她忽然意识到,她和长泽常年在外夜猎,把小小的魏婴带在身边,有时留在客栈,却从未真正想过——他会不会害怕?他会不会想父母?他会不会……其实很需要他们?
她低头亲了亲儿子滚烫的额头,嗓音微哑:“阿娘不骗你,阿娘和阿爹永远陪着阿婴。”
魏长泽推门进来,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,见妻子眼眶泛红,微微一怔,低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崔雪回摇摇头,轻声道:“长泽,我们是不是……太忽略阿婴了?”
魏长泽沉默片刻,走到床边坐下,伸手摸了摸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,低叹一声:“是啊……他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,我们便以为他什么都不怕。”
崔雪回苦笑:“可他才四岁啊……”
魏婴似乎感应到父亲的气息,小手无意识地动了动,抓住了魏长泽的衣角,含混不清地呢喃:“阿爹……别走……”
魏长泽心头一软,握住儿子的小手,温声道:“阿爹不走。”
崔雪回看着父子俩,忽然下定决心般说道:“长泽,我们以后……少接些夜猎的委托吧,找个合适的院子买下来。”
魏长泽抬眼看她,眸中闪过一丝讶异,但很快,他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他们相视一笑,默契地达成了共识。
——他们的阿婴,终究只是个孩子。而孩子,是需要父母陪伴的。
三日后,客栈里议论纷纷。魏长泽从外面回来,面色凝重:“那几位道友……都没回来。”
崔雪回倒吸一口冷气:“全折在乱葬岗了?”
魏长泽点点头:“听说遇到了怨气暴动,连尸首都寻不见……”
他的手微微发颤,望着早已退烧,正抱着布老虎咯咯笑的儿子,喉头滚动了一下,声音低沉:“阿回,若我们真的去了……”
崔雪回指尖一紧,攥住了丈夫的衣袖。她不敢想,若是他们夫妇二人也折在乱葬岗,留下四岁的阿婴独自在客栈,结果会怎样?
没有父母庇护,一个稚嫩的孩子,在这世道该如何活下去?或许会被客栈老板嫌弃,赶出门去。或许会流落街头,受人欺凌。又或许…… 她猛地闭了闭眼,不敢再想下去。
魏长泽察觉到妻子的不安,伸手将她揽入怀中,低声道:“幸好…… 幸好阿婴病了。”
这话说出口,连他自己都怔住了。——竟是儿子的这场“病”,救了他们一家三口。
崔雪回深吸一口气,平复心绪,走到床边坐下,轻轻抚摸着魏婴柔软的发顶:“阿婴,爹娘以后都不走了,一直陪着你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