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,又是雨。
江南的雨季似乎永远没有尽头。
雨滴敲打在竹叶上,发出沙沙的响声,如同无数细小的鬼魂在窃窃私语。
燕逢侠站在窗前,看着雨幕中模糊的竹林轮廓。
三天了,自从来到柳轻烟的别院,他们就一直躲在这里。
孟露的情况时好时坏,柳轻烟则每日外出,带回一些零碎的消息。
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燕逢侠没有回头,手指却已经按上了刀柄。
“燕大侠还没休息?”柳轻烟的声音。
燕逢侠松开刀柄:“睡不着。”
柳轻烟走到他身旁,递过一杯热茶:“安神的。”
茶香清冽,带着一丝苦涩。
燕逢侠接过,却没有立即喝下:“柳姑娘今日可有收获?”
柳轻烟望着窗外的雨,轻声道:“我回了趟老宅,找到一些东西。”
她从袖中取出几页发黄的纸张,小心翼翼地展开。
纸张边缘参差不齐,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。
“这是《青玉案》的残页,家父当年收藏的。”柳轻烟指着上面的文字,“你看这里。”
燕逢侠凑近看去,只见纸上写着几行古怪的诗句:
“青玉案头血未干,
寒江月下骨已寒。
二十年来恩仇事,
尽在青铜一夜间。”
字迹潦草,像是匆忙中写下的。
最下方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,像是一条盘曲的蛇,蛇头咬住自己的尾巴。
“这个符号…”燕逢侠皱眉。
“我在孟家也见过。”柳轻烟道,“孟老爷子的书房里,有一方砚台上刻着同样的图案。”
燕逢侠心头一震。
孟露小时候确实送过他一方砚台,上面就有这个蛇纹。
当时她说那是孟家祖传之物。
“这诗什么意思?”
柳轻烟摇头:“不清楚。但我查到家父与孟老爷子年轻时曾共同参与过一件事,与魔教有关。”
“魔教?”
“二十年前,武林七大高手联手剿灭了盘踞在寒江一带的魔教。家父和孟老爷子都在其中。”柳轻烟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据说那一战极其惨烈,魔教上下三百余人无一活口。”
燕逢侠想起血手判官的传闻:“血手判官与魔教有关?”
柳轻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:“他就是当年魔教的执法长老。”
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照亮了柳轻烟苍白的脸。
雷声轰隆,仿佛天穹被撕裂了一般。
内室突然传来一声尖叫。
“孟露!”燕逢侠箭步冲进内室,只见孟露蜷缩在床角,浑身发抖,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发簪。
“露妹!”燕逢侠上前想安抚她,却被孟露一把推开。
孟露的眼神异常清明,却又充满恐惧:“他们来了…他们来了…”她喃喃道,突然扑到墙边,用发簪在墙上刻划起来。
燕逢侠和柳轻烟面面相觑,没有阻止。
孟露的手出奇地稳,发簪在墙上划出一道道痕迹。
她在写字!
刻完后,孟露瘫软在地,又恢复了那种茫然的状态。
燕逢侠扶起她,发现她又开始哼唱那首无意义的童谣。
墙上,七个名字清晰地刻在那里:
“冷千秋
铁手罗
血判官
鬼医
毒童子
玉观音
蛇郎君”
柳轻烟倒吸一口冷气:“这是…”
“魔教的七大长老。”燕逢侠沉声道,“二十年前就该死绝的人。”
柳轻烟颤抖着手指轻抚那些名字:“血判官…就是现在的血手判官。玉观音…血玉观音…”
又一道闪电照亮室内,七个名字在墙上投下诡异的阴影,仿佛七个冤魂正注视着他们。
燕逢侠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中取出那把青铜钥匙:“柳姑娘,你说这钥匙能打开江底密道。魔教当年在寒江底修建密道,会不会…”
“是为了藏匿什么东西。”柳轻烟接话,“比如《青玉案》的全本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。
雨声渐歇,夜色更深了。
柳轻烟安顿好孟露,对燕逢侠道:“明日我带你去柳家老宅。那里有更多线索。”
燕逢侠点头:“有劳柳姑娘。”
柳轻烟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轻叹一声,转身离去。
燕逢侠守在孟露床前,看着她在睡梦中仍紧锁的眉头。
墙上那七个名字像七把刀,悬在心头。
他隐约感到,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巨大的漩涡,而这漩涡的中心,就是那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姑娘。
……
次日清晨,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离开了别院。
孟露被安置在车厢内,裹着厚厚的斗篷,安静得像只小猫。
柳轻烟亲自驾车,燕逢侠则扮作随行护卫,断水刀藏在琴匣中。
柳家老宅在城西,是一座三进的大院,虽然陈旧,却仍能看出昔日的辉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