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在测试我们的监听灵敏度。”我捏着手机,斯隆的照片还亮着,照片里男人左眼角的月牙疤在屏幕上投下阴影,“三年前火星基地的辐射泄漏事故,斯隆的医疗记录显示他左眼角膜受损——和照片里的疤位置吻合。”
汉斯的手顿在半空,镊子“当啷”掉在金属托盘上:“您是说……艾丽和斯隆有联系?”
“斯隆要的不是联系,是确认我们的进度。”我转身时,白大褂下摆扫过控制台边缘的咖啡杯,褐色的渍印在金属台面上洇开,像块凝固的血。
卢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他的实验服袖子卷到小臂,腕间还沾着未擦净的荧光试剂:“数据恢复中心需要你,西蒙说有组碎片的排列规律异常。”
数据恢复中心的蓝光比信息中心更暗,西蒙正蜷在转椅里,全息屏的光在他镜片上投下蛛网似的裂纹。
他面前的操作台上堆着七八个移动硬盘,每个都贴着“世界树计划 - 切片x”的标签,最上面那个的封条被撕开一半,露出里面银色的芯片。
“看这里。”他调出一组绿色代码,碎片在屏幕上旋转着重组,“前三百片都能按分子链结构拼接,但这组……”他用激光笔点向其中一片,绿色碎片边缘突然渗出几缕紫色,“它在排斥周围的代码,像被注射了某种抗体。”
我凑近屏幕,鼻尖几乎碰到全息投影的冷光。
那片紫色斑点的形状很眼熟——和十五年前实验室爆炸后,我在废墟里捡到的金属碎片边缘完全吻合。
“这不是随机碎片。”我的喉咙发紧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掌心的旧疤,“是自毁机制的一部分。有人在数据里埋了陷阱,等我们拼到关键部分就触发。”
西蒙的喉结动了动,他摘下眼镜擦拭,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夜:“您是说……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某个真相?”
“斯隆。”我脱口而出,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,是斯隆的匿名号码发来的新消息:“你们已经走得太远。”
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,全息屏的蓝光骤然转为血红色。
西蒙猛地拽住我的胳膊,他的手指冷得像冰块:“访问权限被重置了!所有切片的读取协议都在……都在改写!”
我扑向控制台,指尖刚触到键盘,屏幕上的代码突然全部静止,像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空气里有焦糊味飘来,是服务器过载的味道。
卢峰冲进来时带起一阵风,他的实验服口袋里掉出半块能量棒,“咔”地滚到我脚边:“怎么回事?数据库死锁了?”
“不是死锁。”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权限重置进度条,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,“是有人在远程控制它。”我想起前天伊娃说过的话——“世界树计划的服务器架构图在三年前被人修改过”,想起汉斯发现的七层暗网引导,想起艾丽敲击的摩尔斯码,所有碎片突然在脑海里拼合,“这不是文件库,是……是活的。”
终端屏幕突然黑了三秒。
当蓝光重新亮起时,中央位置缓缓浮现出一个倒计时界面:00:12:00。
下方的字是血红色的,像用新鲜的血写在屏幕上:“重启将在十二分钟后开始。”
西蒙的转椅“吱呀”一声向后滑出半米,他的手撑在操作台上,指缝里渗出冷汗:“重启……重启会清空所有未保存的数据。”
卢峰蹲下来捡能量棒,他的声音闷在实验服里:“十二分钟够吗?”
“不够。”我盯着倒计时,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得生疼。
斯隆的消息还在手机屏幕上亮着,“游戏才刚刚开始”的字样和倒计时重叠在一起,像两柄交叉的刀。
通风口的风突然变大,吹得西蒙桌上的切片标签哗哗作响,其中一张“切片7”的标签被吹落在地,露出背面用铅笔写的小字:“最终密钥在根目录”。
“所有人分工明确!”我猛地直起身子,手指重重按在终端的唤醒键上,倒计时的红光在我瞳孔里跳动,“西蒙继续修复剩余数据碎片——”
警报声再次炸响时,我听见艾丽在审讯室里的尖叫透过监听设备传过来,混着汉斯骂骂咧咧的德语。
但这些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我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,00:11:57的数字每跳一次,就像有人用锤子砸一下我的太阳穴。
十二分钟。
足够让我们拼完最后三百片切片吗?
足够让斯隆完成他的重启吗?
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,我摸出来,斯隆的新消息是张照片——照片里是数据恢复中心的监控画面,我们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,投在倒计时的红光里。
照片下方只有一行字:“你猜,重启后会发生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