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被后颈的刺痛唤醒的。
太阳穴像被恒星引力场反复拉扯,喉间泛着铁锈味——那是刚才踉跄时咬到了舌尖。
控制台边缘抵着后腰,冷得刺骨,可掌心还残留着晶体的温度,像握着一团将熄未熄的星芒。
“现在你明白了?”威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,比之前更轻,像怕震碎什么。
他不知何时蹲了下来,灰色西装裤脚沾着实验室地面的浮尘,手指还停在刚才触碰晶体的位置——那里的光带正缓慢重组,像被揉皱的星图重新摊平。
我盯着他领针上的银色纹路。
那是母亲实验室门禁卡的图案,六边形套着星轨,和我腕间银环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。
记忆洪流里的画面还在眼前闪回:玛雅祭司在石碑上刻下与晶体同频的纹路,亚特兰蒂斯的穹顶裂开时,海水倒灌进能量矩阵,母亲把银环套在我八岁的手腕上说“它会替我看着你”。
“你们不是毁灭者。”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,“是引导者。”
威廉的睫毛颤了颤。
他摘下金丝眼镜,指腹用力按了按眉心——这个动作我在母亲的实验日志里见过,每当她推导出颠覆性结论时,就会用这种方式对抗头痛。
“你看到的净化……”他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突然灼热,“是世界树在清理无法适应的文明。恐龙时代的小行星、黑死病、通古斯大爆炸……”
“所以你们要当新的裁判?”我撑着控制台站起来,晶体的光映在视网膜上,像一团怎么都揉不掉的光斑,“用星图当筛子,挑出能‘适应’的人类,然后……”
“然后让他们成为新的根系。”威廉的指尖抚过晶体表面裂开的细纹,那道细纹里正渗出淡绿色的光,“世界树需要的不是被吞噬的恒星,而是能和它共生的智慧体。你母亲当年就是这么想的——”
通讯器在此时剧烈震动,震得我手腕发麻。
是卢峰的紧急呼叫,显示位置在实验室外的安全通道。
我按下接听键,卢峰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冲出来:“伊恩被截了!他刚才用备用频道传了段视频,你现在看终端!”
屏幕亮起的瞬间,我和威廉同时前倾。
画面是晃动的监控视角,伊恩穿着深灰色风衣,正穿过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(NASA)园区的玫瑰园——这个时间本该空无一人的小径上,突然冒出个戴鸭舌帽的男人。
他抬手时,我看清了那把消音手枪的轮廓。
“伊恩!”我脱口而出。
画面里的伊恩像是早有准备,侧身避开第一枪,却故意踉跄着撞向长椅——这是他教过我的“示弱陷阱”。
鸭舌帽逼近时,伊恩的右手突然从风衣口袋里弹出,微型电击器的蓝光闪过,男人闷哼着瘫倒。
伊恩扯下他的衣领,露出锁骨处的黑色图腾:三株缠绕的树,和晶体里的纹路完全一致。
“瑞士边境,坐标已发。”视频最后是伊恩快速翻动男人口袋的手,镜头晃过一张皱巴巴的地图,“告诉林,他们等不及了。”
“他们在加速清除内部异己。”威廉突然说。
我转头时,他正盯着我腕间的银环,“斯隆的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激进。”
终端再次震动,是娜塔莎的任务进度弹窗。
我点开实时卫星画面,在近地轨道上,她的小队正操控着高能粒子束发射器,蓝色光束在大气层外划出银线——本该顺利的轨道调整阶段,信号突然变成雪花点。
“干扰源来自电离层!”耳机里炸开娜塔莎的俄语骂声,她的脸出现在分屏里,额角沾着汗,“启动手动模式,谢尔盖,把3号卫星转向我!”画面里,她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,三秒内输入了二十组参数。
当3号卫星的反光扫过发射器天线时,雪花突然凝结成清晰的光束轨迹——精准击中了太平洋上空的世界树孢子群,绿色光斑像被踩碎的萤火虫,簌簌坠落。
“粒子束覆盖完成。”娜塔莎摘下战术头盔,金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,她冲镜头比了个粗鲁的手势,“告诉那些政客,下次别给我配破信号器。”
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尖啸。
卢峰撞开门冲进来,白大褂下摆沾着血——不是他的,我闻得到那股铁锈味里混着硝烟。
“主数据中心!”他把平板拍在控制台上,阿拉斯加的监控画面里,三架隐形无人机正贴着雪山低空飞行,“斯隆的第三波攻势,目标是……”
“主数据节点。”我盯着无人机腹部的标志,和伊恩视频里的黑色图腾一模一样。
晶体在身后发出嗡鸣,那道绿芽般的光更亮了,像在回应某种召唤。
威廉已经走到门口,手搭在门把上时回头:“你母亲最后说,‘点亮自己’不是口号。”他推开门,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井里。
卢峰扯下我腕间的银环,对着灯光看:“刚才晶体裂开时,我检测到银环和它有能量共振。也许……”
“先处理阿拉斯加。”我打断他,抓起桌上的战术耳机,“联系娜塔莎,让她的粒子束发射器转向北极圈。伊恩那边,我亲自去瑞士。”
终端突然弹出新消息,是伊恩的定位坐标在闪烁。
我望着晶体里的绿芽,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,每一道脉络都在指向太阳系的位置。
有些光,必须在被吞噬前,先照亮自己的影子。
终端屏幕上的红点正在阿拉斯加北坡的冰川带疯狂闪烁,我盯着卢峰用红笔圈出的等高线——三架隐形无人机的航迹突然偏离雷达预测轨迹,像被什么力量拽着往西北偏转,撞进了他提前布设的热感陷阱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