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游仙的登山之路,很艰难。
哪怕这位大剑仙早已经踏足云雾境,在这个世上,早已没了什么太多人能和他相提并论,但毕竟他要走的是那位青天道场。
是那位不知道多少年前,便已经坐在山顶俯瞰世间剑修的青白观主的道场。
所以整整半日光景,叶游仙也不过踏上山阶一千五百阶,此后他每往前走一步,就好像是身上压着一座大山那般举步维艰。
浑身大汗淋漓。
又五百阶之后,叶游仙站在山道上,再不能往前一步。
此刻在他眼里,眼前的山道上,剑气纵横,剑意肆意而动,而那些剑气剑意,哪怕只有一缕,都足以斩杀他这位云雾境的大剑仙。
叶游仙沉默看着山道,知晓这是那位青白观主在告诉他两个字。
止步。
再往前走,那么大概解决就是他这位云雾境遭受万剑穿心之时。
只是让叶游仙自己,都不清楚,到底这山道上的这些剑气剑意是那位青白观主特意为他而留,还是从来如此。
若是后者,他想不明白,之前那些登上此山的那些剑修,又是怎么走到最后的,包括他认识的两人,李青花和解时。
当时上山,都并非什么已经名震世间的大剑仙,就拿现在的李青花来说,她至今都不曾踏足云雾境。
不过既然青白观主不让他再上山,叶游仙也就听劝,站在山道上,他沉默片刻,轻声开口,“晚辈叶游仙,见过观主。”
山道无人,一片静谧,更无那位观主出现在山道之上,只有四周的树木,安静地矗立,仿佛已经存在千年万年,仿佛还要存在千年万年。
没有人回应,叶游仙也只是自顾自说道:“晚辈和观主门下李青花,解时,都是好友,跟解时,更是引为知己。”
“解时当年之死,其中内幕,晚辈不知,但想来观主很清楚,观主既然选择不闻不问,必有缘由,这不是晚辈能够置喙的,晚辈这一次上山,求见观主,只为一事。”
叶游仙抬抬头,看向山道,“既然李青花是观主弟子,这三百年,她一直在做什么,观主理应知晓。”
“三百年了,李青花为此耗费了无数精力,所求依旧没个结果,观主若是知晓真相,或是真知道他在何处,为何不告诉李青花一声?就任由她这么如同无头苍蝇一样,一直找下去?”
“既有师徒情谊,观主为何这般……心狠?”
这句话说出来,叶游仙自己都替自己捏了一把汗,在中洲的时候,他曾让裴伯不要胡说,他自己,除了附和李青花说过一两句之外,其余时候,可是真真没有说过半句这位观主的坏话,更何况,此刻就在天台山,如果那位观主还活着,就应在山顶,依着他的通天修为,自然而然能将此处动静,尽收眼底。
这般开口,在叶游仙来看,就算是之后被那位观主随手一剑打杀,也是“合情合理”,没有半点毛病。
但结果却是,山道依旧静谧,那些剑气剑意如常,没有任何异常,那位观主似乎真的不在山中一般,不然为何全然不做理会?
壮着胆子已经将所有话都说完的叶游仙神色复杂地等了一刻钟,这才行礼,转身下山。
只是下山的时候,浑身早就已经湿透了。
等到了山脚,叶游仙看到了一个本该早就离开此地的老相识。
裴伯此刻正坐在山脚下,看到在黄昏时刻里下山的叶老哥,立马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,忍不住哭诉起来,说是等着叶游仙上山的时候,自己也没忍住,想着能不能上山一趟,结果你猜怎么着?刚走了几步,就被山道上那些乱糟糟的剑气给刺了不知道多少剑,这会儿别看着老弟没什么问题,但实际上,早就是伤势不轻了啊。
叶游仙有些不好意思,“兴许是我刚刚在山道上对那位观主说了些不好听的,观主迁怒于老弟了。”
裴伯先是一脸错愕,然后竖起大拇指,“老哥你问候李沛他娘了?了不起,我早说老哥你这样的大剑仙,就没得必要怕他,你看看,这不是任由老哥上山就上山,任由老哥下山就下山吗?”
叶游仙满头大汗,赶紧伸手捂住眼前这小老头的嘴巴,“裴老弟,别说了,你胆子真是大到没边了。”
裴伯好不容易挣脱开,不过这会儿到底估计是想起了这一路上喝了这位叶老哥不少酒水,也就没有再吓他,只是开口道:“咋样,李沛长得如何,有没有老弟俊美?我看,大概是比不上……不,应该是差之远矣吧?”
叶游仙叹了口气,“以我这等微末修为,没资格见那位观主。”
裴伯刚想破口大骂,但话出口,到底是婉转了不少,“这李沛,真是会摆谱。”
叶游仙先是自嘲一笑,但随即便摇了摇头,“不过该说的话,都已经说了,至于后事如何,就并非我能左右的了,算是已经尽力,就没什么遗憾了。”
裴伯竖起大拇指,“就冲着叶老哥这心态,就迟早有一天,能超过那狗……李沛。”
不等叶游仙说话,裴伯就笑呵呵开口,“既然事情都办成了,其实该喝几口酒,庆祝庆祝的。”
叶游仙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,无奈道:“真没多少了。”
裴伯也没觉得有什么,只是下意识就要去拿烟枪,不过手伸了一半,又尴尬地收回来,这狗日的李沛,不让抽!
于是裴伯说道:“好歹是上山了一趟,有所得吧?这山可不是一般的山,这山道上到处都是那李沛的剑意剑气,别的山可没有的。”
叶游仙先是一怔,随即双眼放光,果断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塞到裴伯的手里,“裴老弟,大恩不言谢!”
裴伯接过酒葫芦,仰头喝酒,笑呵呵。
……
……
天台山顶。
一阵清风过,小观门儿开。
有人从观中走出,先是看了看那棵瘦桃树,上面有两三朵桃花,然后那人来到镜湖前,坐在湖边,看着湖面,微微开口,“都是自己选的路,有什么好劝的。”
——
重云山,观云崖。
重云宗主看着眼前一片流云,然后扭头问道:“那小子到什么地方了?”
在他身侧的朝云峰主白池挠了挠脑袋,“听玄意峰那边说,他在那赤洲一座名为风花国浮游山的地方逗留了些日子,写了信回来,玄意峰也回了信。”
重云宗主挑眉道:“去了赤洲?我还以为这个小子要直接横穿中洲,然后前往西洲。”
白池好奇问道:“何以见得?”
“小白,这不明白?”
重云宗主微笑开口,“中洲术压七洲,西洲更是剑修如云,这其余的年轻人,还是剑修,听到这些,肯定第一时间选择前往中洲,之后才去西洲嘛。”
白池哦了一声,说了一句那就不知道了。
不过他很快说道:“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黄花观,听那位观主说,白溪也离开东洲远游了,后来我查了一番,发现这丫头,好像是往北边去的,也就是说她去了灵洲,正好跟周迟截然相反。”
两个人,都好似很有默契地没去中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