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拳头也靠日子(1 / 2)

名气像野火,烧得越旺,引来的风雨就越烈。

“幽冥兄妹”的名号传到洋人耳朵里时,他们终于坐不住了。领事馆的洋官把施压的文书拍在官府案头,语气带着威胁:“三个月内抓不到人,你们的兵饷,休想再从我们手里拿一个子儿!”

官府不敢怠慢,撒下天罗地网,悬赏的银子堆成了小山。可姜山兄妹的身影,依旧像鬼魅似的,在城镇与山林间穿梭,杀恶人的消息,反倒传得更勤了。

更麻烦的是,洋人从本土请来了巫师。这些高鼻梁、蓝眼睛的怪人,不像洋兵那样用枪,手里总拿着镶嵌着骷髅头的权杖,念着拗口的咒语。有次姜山夜里潜入洋营,刚摸到粮库,就被一股阴冷的黑气缠上,那黑气像毒蛇似的往骨头里钻,若不是他借着月光的气场强行挣脱,恐怕就要栽在那里。

“这些人会妖法。”姜山带着妹妹躲在破庙里,看着手臂上尚未消退的黑痕,眉头紧锁。

官府那边也动了歪心思。他们找到终南山一个早已被逐出山门的邪道,这人练的是采阴补阳的邪功,手里握着不少旁门左道的法器。邪道又联络了几个靠打家劫舍为生的邪派,许给他们高官厚禄,要他们联手除掉幽冥兄妹。

一时间,明枪暗箭从四面八方射来。

邪道的符咒能追踪气息,姜山带着妹妹刚在一处山坳歇脚,就有几道黄符追着他们的气场飘来,“轰”地炸在身边,碎石飞溅。

邪派的人更狠,用淬了毒的暗器,藏在流民里偷袭。一次分粮时,一支毒针擦着姜念的耳朵飞过,钉在树上,树叶子瞬间就枯了。多亏子木盒及时发亮,形成一层气盾,才挡住了后续的暗器。

“哥,他们人好多。”姜念缩在他身后,小脸发白。

姜山把妹妹护在怀里,体内的内力与龟甲的气场同时运转,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。他能感觉到,周围的气场变得浑浊不堪——巫师的黑气、邪道的戾气、邪派的杀气,像无数条毒蛇,缠绕着他们的气脉,让他运转内力时都觉得滞涩。

义和团那边也传来消息,小石头带着人打了几个胜仗,却也惹来了更多洋兵和巫师的围剿。“他们说,要先除了咱们这对‘幽灵’,再去对付义和团。”送信的流民喘着气说,“小石头让你们千万小心,那些巫师能召唤死人!”

姜山的心沉了沉。他不怕明刀明枪,却对这些阴邪的手段有些发怵。玄清道长当年没教过他怎么对付巫师,父亲留下的龟甲,也只记载着天地正气的运转,没提过如何破解邪术。

夜里,他对着龟甲打坐,试图从纹路里找到应对之法。恍惚间,他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,在火光里对他说: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。”

他猛地睁开眼,看向身边熟睡的妹妹,看着她怀里微微发亮的子木盒。对了,他们有天地正气,有血脉相连的守护,有子木盒与龟甲的相契。那些邪门歪道再厉害,终究是逆着天地气场的,只要他们守着本心,守着那份护生的念,就一定能找到破局的法子。

“念念,明天咱们换条路走。”他轻声道,“去义和团那边,跟小石头汇合。”

与其单打独斗,不如和那些同样在抗争的人聚在一起。正气聚得多了,自然能冲散那些污浊的邪气。

天快亮时,姜山最后望了一眼被黑气笼罩的城镇方向,握紧了妹妹的手。危险越来越近,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——他知道,这场仗,不仅要打,还要打赢。为了父亲,为了道长,为了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挣扎的人。

姜山带着妹妹加入义和团时,小石头正领着人在村口练拳。看见姜山,他扔下手里的木棍就冲过来,眼眶通红:“大哥,你可来了!”

营地里的团众有好几百,大多是农民和流民,手里握着锄头、镰刀,还有些人拿着生锈的刀枪。姜山看着他们练拳,动作刚猛有余,却杂乱无章,像一群没头的苍蝇,只顾着往前冲。

“我教你们套新的。”姜山站到空地上,抬手时顺着风势,落步时踩着地脉,将龟甲纹路里的循环曲线融进拳脚——时而迂回如流水,时而刚劲如惊雷,既有护己的巧劲,又有伤人的狠劲。

团众们看呆了,跟着比划起来。小石头学得最认真,很快就摸到了门道,练起来虎虎生风。可姜山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。

这些人练拳时吼得震天响,喊的都是“杀洋人”“报仇雪恨”,眼神里燃着怒火,却没个准头。有次练对打,两个团众为了“谁的招式更狠”吵了起来,差点动了刀子。

夜里,姜山坐在篝火旁,看着团众们聚在一起喝酒,嘴里骂着洋人,也骂着官府,骂完了就哈哈大笑,笑声里却透着股茫然。他转头问小石头:“你们打了这么久,知道打完了要干啥不?”

小石头愣了愣:“当然是把洋人赶出去啊。”

“赶出去之后呢?”姜山又问,“田谁种?饭谁给?咱们这些人,总不能一直拿着刀枪过日子吧?”

小石头答不上来,挠了挠头:“没想那么远,先杀痛快了再说。”

姜山叹了口气。他教的拳脚越来越厉害,团众们的力气越来越大,可他总觉得这帮人缺了点什么——是灵魂,是方向。他们心里只有“杀”,杀洋人,杀贪官,杀尽天下不公,却没想过杀完之后,该怎么立起一个能让人安稳过日子的天下。

就像他当年只知道抢东西,若不是遇到妹妹,遇到那些需要守护的人,恐怕也成了个只会用蛮力的莽夫。

第二天练拳前,姜山没直接教招式,而是站到高台上,问底下的团众:“你们说说,为啥要杀洋人?”

“他们抢咱的地!”

“他们烧咱的房子!”

“他们害死人!”

喊声此起彼伏,震得树梢落了叶。

姜山等他们喊完,才缓缓开口:“对,所以咱们要打。但光打不行。”他指着远处的田地,“你们看,那地里能长麦子,能养人,这才是咱的根本。咱们杀洋人,是为了把地抢回来,让老婆孩子能种上田;咱们练拳,是为了护着这些田,护着屋里的烟火气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提高了些:“要是光想着杀,杀完了地也荒了,家也没了,那杀得再狠,又有啥用?”

团众们安静下来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有人低下头,若有所思。

“大哥说得对。”小石头突然喊道,“我爹就是种了一辈子田,被洋人活活打死在地里的!我杀洋人,不光是报仇,是想让我爹的地,还能长出麦子来!”

有个老农跟着点头:“俺也是,就想杀完洋人,回家种俺那二亩地,给孙子娶个媳妇。”

姜山看着他们眼里的光渐渐变了,不再是只有怒火,还多了点实在的东西——是田埂,是炊烟,是日子。他笑了笑,跳下高台:“来,今天教你们的拳,叫‘守土拳’。出拳要想着护着身后的人,落脚要想着踩实脚下的地。”

这天的拳,练得格外不一样。团众们的招式里少了些横冲直撞,多了些沉稳,吼出来的口号也变了——“护田!”“守家!”“过日子!”

姜山站在旁边看着,心里踏实了些。他知道,方向不是凭空来的,是从田地里长出来的,从烟火里冒出来的。这些人心里有了要守的东西,拳头才会更有劲儿,脚下才会更稳当。

夜里,妹妹抱着子木盒靠在他身边,轻声问:“哥,他们能成吗?”

“能。”姜山望着营地里点点的火光,“只要他们心里的那点念想不灭,就一定能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