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来是想:
将他心心念念的“地中海战略”,摆在最重要的位置,让盟军的优先攻击方向,放在南欧和巴尔干。
在波兰问题上,为设在伦敦的波兰流亡政府,争取到一个更有利的方案,以维护英国的道义和声望。
继续维持英国在地中海、中东乃至全球的传统影响力和殖民帝国利益。
结果却是:
“诺曼底登陆”成为了不可逆转的既定方针,他那套关于巴尔干“软肋”的理论,被罗斯福和斯大林,联手直接否决。
波兰问题,基本上是按照苏联的意愿来划分的。他虽然做了一些象征性的抗辩,但在苏联红军强大的军事现实面前,显得毫无说服力。
在整个会议的决策过程中,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,英国的力量,正在被逐渐地边缘化,更多的时候,是被当作美国的“配角”来看待。
丘吉尔的处境,是尴尬而痛苦的。他敏锐地意识到,无论是美国的工业实力,还是苏联的人力物力,都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日薄西山的大英帝国。在德黑兰的谈判桌上,他必须在“维护大英帝国的最后尊严”和“维系同盟国的团结合作”这两个目标之间,做出极其痛苦的平衡。
所以,我们在历史照片上,看到丘吉尔在德黑兰会议上,虽然依旧风度翩翩、谈笑风生,但他的内心,却充满了苦涩和无奈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:“英国,已经无法再独自左右世界的命运了。”
后来,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,用一个极为生动,也极为辛酸的比喻,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。他说:
“在德黑兰,我发现,自己仿佛是坐在一头巨大的俄国北极熊和一头强壮的美国野牛之间。而我,只不过是一头可怜的、小小的英国毛驴。”
这个比喻,精准地道出了当时世界权力格局的真相。
那么,对于在德黑兰会议上“缺席”的中国呢?
国际政治,就是如此的残酷。当丘吉尔,这位老牌帝国的首相,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“小毛驴”时,那么,当时国力孱弱、积贫积弱的中国,其境遇就可想而知了。
德黑兰会议的结果,对于当时的中国而言,可以说是好坏参半。
好的一面是,随着第二战场的开辟被最终确定,以及苏联承诺在战后对日作战,法西斯轴心国的总崩溃,已经指日可待。这意味着,日本的失败,也只是时间问题。对于已经苦苦支撑了多年的中国人民来说,这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。
而坏的一面,则是悲哀的现实。 中国,这个名义上的“四强”之一,这个在东方战场上,独自抵抗了日本侵略者多年的主要战胜国,却并不知道,就在德黑兰的密室里,关乎自己国家领土和主权的重大利益,已经成为了三巨头之间,为了换取各自战略目标,而可以被讨价还价的筹码。
这是一种胜利者的悲哀。它深刻地说明,在那个时代,一个国家,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、能够让别人不敢轻视的综合国力,那么,即便你付出了再多的牺牲,做出了再大的贡献,在国际政治的牌桌上,你也很难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、独立的话语权。
德黑兰会议的成果,是全面而深刻的。
在军事上,它以前所未有的力度,统一了盟军的全球战略步调,确定了东西夹击、彻底摧毁纳粹德国的作战方案,极大地加速了法西斯轴心的灭亡。
在政治上,它为许多重要的战后安排,提供了最初的、也是最关键的雏形和框架,比如联合国的组织构想、德国和波兰的疆域调整等等。
正如会议结束后发表的联合宣言中所言,三巨头“以希望和决心而来,到以朋友的身份离开”。虽然,这些战时盟友之间的“朋友”关系,在共同的敌人消失之后,很快就因为意识形态和国家利益的冲突而迅速淡化,并最终演变成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冷战。
但我们不可否认的是,德黑兰会议,为赢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终胜利,和塑造我们今天所生活的这个战后世界秩序,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关键性贡献。它既是反法西斯联盟团结合作的最高峰,也成为了我们理解二战后半程,乃至整个冷战初期国际关系走向的,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。
如果没有德黑兰会议所达成的这些成果,二战的结束,和战后和平秩序的建立,或许,都将走上一条更为曲折和漫长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