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国皇宫的南门,那扇曾由三十六根铁筋加固的朱漆大门,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。
门轴断裂的脆响混着木头崩裂的轰鸣,像是巨兽被生生撕开了喉咙——两扇沉重的门板向外扑倒,扬起的尘土中,宋军的洪流正裹挟着铁与火的气息涌进来。
最先映入金兵眼帘的,是宋军阵列前排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。
御卫军的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,甲叶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,可这声音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,竟显得有些瑟缩。
他们身上的护甲是丞相花了半年功夫才配齐的,乌黑的甲片层层叠叠,边缘打磨得光滑,阳光下能泛出冷硬的光。
往日里,这甲胄是他们的骄傲——寻常刀剑劈砍上去只会留下一道白痕,便是军中最锋利的破甲锥,也得攒足了力气才能凿开一个小口。
就连他们腰间挎着的火绳枪,铅弹打在同伴甲上,也不过是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最多震得人臂膀发麻,疼上半日便无大碍。
“放!”
宋军阵列中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喝令。
下一秒,密集的枪声像是骤然泼下的暴雨,“噼啪”声连成一片,竟压过了人潮的喧嚣。
御卫军前排的士兵甚至没看清子弹的轨迹,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砸中。
那股力道穿透甲片时发出“噗”的闷响,仿佛熟透的果子被一拳打烂,甲片向内凹陷的瞬间,尖锐的痛楚已顺着骨骼蔓延全身。
有人闷哼着跪倒,双手死死按住胸口,指缝间涌出的血沫子冒着热气;
有人踉跄着后退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低头时才看见甲胄内侧已渗出大片暗红,而那枚铅弹早已贯穿了他的躯体,在背后炸开一朵狰狞的血花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一名御卫军小校瞪大了眼睛,他亲眼看见身旁的同伴直挺挺倒下,那身他曾羡慕不已的护甲此刻像块破布般挂在身上,甲片裂开的缝隙里,鲜血正汩汩往外涌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同样的甲胄,同样的制式,可刚才那轮齐射里,若不是身旁的人替他挡了一下,此刻倒下的或许就是自己。
黑暗成了他们唯一的掩护。
夜空中只有几颗疏星,宫墙的阴影把攒动的人影切割成模糊的色块,可宋军显然没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机会。
涌入城门的士兵越来越多,火把的光芒此起彼伏,照亮了一张张紧绷的脸。
只要视线里出现晃动的人影,便是一阵齐射——枪管喷出的火光在夜色里连成一片,如同突然绽放的火海,而每一朵火花落下,都意味着一名金兵栽倒。
“挤什么!都散开!”一名御卫军百夫长嘶吼着,试图推开身边挤成一团的士兵。
可身后的人还在往前涌,前面的人却像被无形的手按住,成片成片地倒下。
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,丞相带着工匠们在演武场演示新造的火绳枪时的情景——那时他们都觉得,能在五十步外打穿三层牛皮的火器,已是天下无敌。
可现在,他亲眼看到,百步之外射来的铅弹,像穿纸一样洞穿了他引以为傲的护甲。
他腰间的火绳枪还在“滋滋”燃烧着引线,那是他刚才慌乱中点燃的。
他曾以为这杆枪能救命,可此刻才明白,这东西与宋军手中的燧火枪比起来,简直就是孩童的玩具。
火绳枪要先从药罐里倒火药,再塞铅弹,最后用通条捣实,一套动作下来,至少要喘两口气;
而宋军的燧火枪,只需扳动扳机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子弹就已射出。
更可怕的是射程——他们的火绳枪在八十步外就只能打在地上冒白烟,可宋军在百步之外,子弹依旧能撕开甲片,钻进肉里。
“啊——”又一声惨叫在耳边炸开,百夫长猛地低头,看见自己的左臂甲片上多了个窟窿,鲜血正顺着伤口往下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