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的“注视感”再次降临了。
那感觉如此鲜明,几乎是瞬间就刺穿了他刚刚构筑起的平静伪装。
汪灿的脚步微微顿了一帧,极其短暂,短暂到只有他自己能察觉。
他猛地抬眼,目光带着警惕,射向了那强烈感知的来源。
训练场旁边,一棵在寒冬中落尽了叶子,只剩下虬结扭曲枝干的老槐树上。
这一次,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。
在那光秃秃的树枝间,半倚半坐着一个清晰的人影。
晨曦的金辉正努力穿透稀疏的枝桠,本该将那身影照亮,甚至镀上一层暖色。
然而,诡异的是,那光芒无法真正落在她身上,也无法在她身后投下正常的影子。
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影,光线在她附近发生了奇异的扭曲和折射。
使得她的轮廓在清晰与模糊之间摇摆不定,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。
但尽管光影摇曳,汪灿依旧能辨认出那张脸。
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神,肯定就是昨夜在他耳边低语,搅得他整夜心神不宁的坏女人!
她穿着样式简单的衣物,姿态慵懒随意,甚至像在家里一样。
一条腿屈起,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,仿佛只是坐在自家后院晒太阳。
但她的存在,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!
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。
仿佛随时会融入熹微的晨光彻底消失,又仿佛下一秒光影稳定下来,她就会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,从树上跳下来。
更让汪灿头皮发麻的是,她微微歪着头,那双格外幽深难测的眼睛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,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。
周围是陆续走出宿舍楼,打着哈欠、揉着惺忪睡眼走向集合点的学员。
远处传来教官低沉而严厉的点名声,一切都真实而喧闹。
唯有那棵老槐树上的身影,如同一个只为他一人开放,诡异而私密的频道,与周围的现实世界格格不入。
汪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血管里凝固了,指尖冰凉。
昨夜在封闭狭小的房间内,那份惊骇尚能凭借黑暗和墙壁强行压制伪装。
但此刻,在光天化日之下,在人来人往,随时可能被发现的训练场边缘,她竟然就这样出现了?!
如此大胆,如此…挑衅!
她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?
还是说…哪怕这样,别人都根本看不见她?!
只有自己是那个被选中的,能看到“鬼魂”的倒霉蛋?
就在汪灿僵在原地,几乎无法控制面部表情的瞬间。
树上的许昭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。
她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,甚至带着点恶趣味。
她抬起手,动作是十足漫不经心的姿态……冲着他所在的方向,轻轻挥了挥。
比起动作里“打招呼”的意味,更像是十足的挑衅。
“……”汪灿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,脸颊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,牙关紧咬,发出细微的咯吱声。
他死死盯着那个半透明的身影,紧握的拳头藏在身侧宽松的训练服袖子里。
指甲再次陷入昨夜刚刚结痂的掌心伤口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甚至比昨夜更深。
仿佛只有这痛楚才能让他保持清醒,不至于失控。
那簇火光在他眼底疯狂燃烧,几乎要冲破那层强行维持的漠然面具,喷薄而出。
这个叫许昭昭的……
她到底想干什么?!
她究竟是什么东西?!
而树上的许昭昭,看着汪灿从紧绷的肢体,抽动的脸颊和眼底喷涌的怒火中泄露出的“炸毛”模样。
心中那点被困于此的郁闷似乎真的被冲淡了几分,甚至生出了一点恶劣的愉悦。
嗯,既然暂时走不了…那找这么个反应有趣的小东西玩玩,似乎……也不错?
日子在训练营尖锐的哨声、咸涩的汗水、教官刻薄严厉的呵斥里无声地滑过。
许昭昭的存在,如同投入汪灿灰暗单调世界的一桶颜料罐子。
成了一道突兀,诡异,却又奇迹般挥之不去的“色彩”。
起初,汪灿的神经时刻紧绷得像一根拉满到极限,随时可能断裂的弓弦。
因为许昭昭的“出现”毫无规律可言,随心所欲得令人发指。
如同一个恶劣的幽灵导演,随时可能在任何场景拉开她专属的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