奇人护着江山(1 / 2)

傍晚收工,老赵蹲在码头边的石阶上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看着姜山给大家发工钱。夕阳把银元照得发亮,每个人手里都攥得紧紧的,脸上带着踏实的笑意。

“哎,兄弟们,”老赵猛吸一口烟,吐出个烟圈,声音有点发飘,“你们最近没觉得怪?咱们这码头,现在到底谁说了算?”

旁边几个工友愣了愣,凑了过来。

“赵叔这话啥意思?”小顺子挠挠头,“不是黑虎帮……哦不,现在好像是青帮在管着吗?”

“管是管着,可你见着青帮的人来发过工钱?”老赵磕了磕烟锅,眼神扫过众人,“这大半年了,每月十五号,是谁给咱们发钱?是姜山!”

这话一出,大家都愣住了,你看我我看你,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
“是啊!”一个中年工友拍了下大腿,“以前是老老板发,后来黑虎帮来了也是他们的人发,现在倒好,每月都是姜山哥把钱分到咱们手里,一分不少!”

“青帮的人就来过两回,除了看看货,啥也不管。”

“连刀疤脸他们几个,现在都跟着姜山哥领钱……”

刀疤脸刚好走过来,听见这话,撇了撇嘴:“你们才发现?我早就看出来了。上个月我跟青帮的人打听,他们说这码头的账,早就归姜老大管了。”

“归姜老大管?”小顺子眼睛瞪得溜圆,“那他岂不是……咱们的老板?”

“嘘!”有人赶紧摆手,“小声点,姜山哥没说过。”

正说着,姜山发完最后一份工钱,走了过来:“聊啥呢?这么热闹。”

众人一下子安静了,老赵嘿嘿笑了两声:“没啥,就说今天的工钱够给老婆子扯块布了。”

姜山没多想,擦了擦汗:“天晚了,赶紧回家吧,路上当心。”

看着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,刀疤脸凑到姜山身边,压低声音:“山哥,他们都在说,你才是这码头的老板。”

姜山愣了下,随即笑了:“瞎扯啥,我就是帮青帮代管着账。”

“代管?”刀疤脸挑眉,“青帮的人连账本都没看过,每月就把钱拨给你,让你随便发——这跟你当老板有啥区别?”

姜山没接话,只是看着空荡荡的码头。其实他也知道,青帮是故意放手的,陈啸林说过:“你把人管好,把货运好,别的不用管。”他每月发的工钱,比青帮给的预算还多了些,都是从自己拉黄包车和护院的钱里补的。

“是不是老板不重要。”姜山拿起扁担,“重要的是大家能拿到钱,能养家。”

刀疤脸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小子跟以前见过的所有“老大”都不一样。别人抢地盘是为了自己发财,他倒好,管着个码头,自己还照样扛货、拉车,把钱往别人手里塞。

可奇的是,没人不服他。

第二天上工,工友们看姜山的眼神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有敬重,有感激,还有点小心翼翼的讨好。有人主动把重活往自己身上揽,有人偷偷给姜山的饭盒里塞了个煮鸡蛋。

姜山觉得好笑,又有点温暖。他把鸡蛋分给了小顺子,照样扛最重的货,照样在傍晚时把工钱一分不少地发到每个人手里。

日子就这么过着,码头的木牌还是“黑虎码头”,却没人再提黑虎帮。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,只要姜山在,这码头就乱不了,工钱就少不了,日子就还能往下过。

有次老赵喝醉了,拉着姜山的手哭:“山哥,我活了大半辈子,没见过你这样的老板……你是菩萨派来救咱们的啊……”

姜山只是笑,没说话。他知道自己不是菩萨,他只是想让身边这些跟他一样,在乱世里挣扎的人,能多一分安稳,多一分指望。

就像此刻,夕阳落在码头上,货箱堆得整整齐齐,工友们扛着货哼着号子,声音里带着劲。姜山看着这一切,腰间的龟甲温温的,心里也暖暖的。

“你们谁见过老板跟咱们一起扛麻袋的?”

中午歇脚时,老赵蹲在阴凉处,吧嗒着旱烟,这话一出口,周围瞬间安静了。

小顺子啃着窝窝头,含糊不清地接话:“以前的老老板,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喝茶;黑虎帮的人更别说了,拿鞭子抽还来不及呢……”

“可不是嘛!”刀疤脸凑过来,他肩膀上的红印还没消,却难得没抱怨,“我混社会那会儿,见过的老板多了,哪个不是穿绸戴缎,前呼后拥?谁会像姜山哥这样,天天扛着最重的货,汗珠子摔八瓣,跟咱们吃一样的糙米饭?”

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思。

是啊,姜山现在管着码头的账,每月握着发钱的权力,青帮那边也敬他三分,说他是“老板”一点不为过。可他每天照样天不亮就来,比谁都早;扛货时专挑最重的扛,两袋棉纱压在肩上,走得比谁都稳;晚上收工,还得去拉黄包车,常常忙到半夜才回家。

有次一批铁皮箱卸船,箱子上结着冰,滑得抓不住,姜山二话不说,脱了棉袄垫在肩上,硬是一个人把二十多个箱子扛进了仓库,后背被冰碴子划得全是血印子,他却笑着说“没事,皮糙肉厚”。

“上个月发大水,仓库快被淹了,是谁跳进齐腰深的水里,把货一箱箱往高处搬?”老赵磕了磕烟锅,声音有点哑,“是姜山!他泡在水里整整一夜,第二天照样来上工,跟没事人一样。”

“还有上次我儿子发高烧,是姜山哥背着他跑了三家医院,比黄包车还快!”一个年轻工友红了眼眶,“他还塞给我五块银元,说是预支的工钱,让我别着急还。”

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越说越热乎。刀疤脸的手下,那个以前总爱抱怨的瘦高个,也难得插了句嘴:“前几天我娘从乡下找来,没地方住,是姜山哥把自己家旁边的小棚子腾出来,还让嫂子给缝了床新被褥……”

说到最后,没人说话了,只是看着不远处正在码货的姜山。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,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,勾勒出宽厚结实的轮廓。阳光照在他身上,像镀了层金边。

“啥老板不老板的,”老赵最后叹了口气,语气里全是敬佩,“在我眼里,他就是咱们的兄弟,是能跟咱们一起扛事的领头人。”

这话没人反驳。

下午上工,刀疤脸主动把最重的那个大麻袋扛到自己肩上,虽然走得还是踉跄,却硬是没放下;小顺子跑前跑后,帮着递绳子、擦汗,比平时勤快了一倍;连最不爱说话的那个老搬运工,也在姜山转身时,悄悄把他没喝完的水往前挪了挪。

姜山没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,他只是觉得今天的活好像格外顺,工友们的号子声也格外响亮。他扛起一袋货,脚步轻快,腰间的龟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温温的,像揣着个小火炉。

夕阳西下时,他照例给大家发工钱。这次没人急着数,都笑着说“山哥发的,错不了”。

看着大家揣着钱,说说笑笑地往家走,姜山突然觉得,“老板”这两个字,远不如“一起扛麻袋的”来得实在。

乱世里的情谊,不就是这样吗?你帮我一把,我扶你一程,一起扛过最沉的麻袋,一起吃过最糙的米饭,日子再难,也能走出点暖乎气来。

青帮总堂的客厅里,玉姐刚从外面回来,脱了高跟鞋就兴奋地冲到陈啸林面前,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西洋点心。

“哥!我跟你说,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!”她眼睛亮晶晶的,“那个姜山,真不是一般人!”

陈啸林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,抬眼睨她:“哦?又怎么了?”

“我今天坐他的车,故意想试试他。”玉姐比划着,“我悄悄运了点劲,往车座上一沉,那可是我跟师父学的‘千斤坠’,寻常人别说拉着跑,推都推不动!”

她一拍大腿:“结果你猜怎么着?他跟没事人一样,脚步都没顿一下,车跑得比之前还快!风从耳边刮过去,我手里的帕子都飞了!你说他这力气,这功夫,是不是绝了?”

陈啸林放下茶杯,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,眼里闪过一丝兴味:“听你这意思,是看上人家了?”

“哥!你胡说什么呢!”玉姐脸一红,嗔怪地瞪他一眼,“我就是觉得他厉害!再说了……”她小声嘟囔,“人家有媳妇有孩子,我能看上他吗?”

“哦?”陈啸林挑眉,嘴角勾起一抹笑,“那你脸红什么?”他想起之前妹妹说姜山拒聘时那点不服气,再看她现在这模样,心里门儿清。

“我才没脸红!”玉姐别过脸,又忍不住夸,“不过说真的,他不光厉害,人看着也周正,浑身腱子肉,看着就结实,长相也英气……”

陈啸林哈哈大笑: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了,这小子是个能人。”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来往的黄包车,“能让我妹妹这么夸,还真得见见成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