誓死!守护码头(1 / 2)

姜山像条离弦的鱼,在浑浊的江水里破开浪头。刚才炸军舰时攒下的劲还没泄,此刻浑身的血都像着了火,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吼:“快!再快点!”

日军的探照灯扫过来时,他猛地一个翻身扎入水底,指尖几乎要触到江泥。等灯光移开,他又像箭一样窜出水面,水花在身后拉出一道白痕——那速度,连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刀疤脸见了都得咋舌。

刚扑上岸,三颗子弹就追着他的后背来了。“噗噗噗”三声闷响,血瞬间浸透了湿透的褂子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可他像没感觉似的,借着惯性往前滚,抓起地上一把被丢弃的步枪,刺刀还沾着血。

“杀!”

他嘶吼着冲向炮阵地。那里的炮兵正慌慌张张地给排山炮装弹,根本没料到会有人从水里钻出来。姜山一刺刀挑飞一个炮兵的手腕,反手用枪托砸向另一个的脸,动作快得像一阵风。

“八嘎!”

炮兵们乱了阵脚,有的想抱枪,有的想跑,却被姜山耍得团团转。他身中三枪,每动一下都像有刀子在刮骨头,可眼里的光却越来越狠,抓起一个炮兵往炮管上撞,“哐当”一声,那门刚装好炮弹的排山炮顿时歪了脖子,再也发不出火。

“拦住他!”

少川小左的吼声从后面传来。他刚从指挥部冲出来,看到自己的炮兵被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国人打得东倒西歪,心爱的排山炮被糟蹋得不成样子,顿时红了眼,“噌”地抽出武士刀,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
“我要你的命!”

少川小左是东京有名的武者,剑道三段,在陆军大学时就以快刀闻名。他的刀带着破空声劈向姜山的头顶,角度刁钻,又快又狠。

姜山猛地矮身,刺刀贴着地面扫过去,逼得少川小左不得不跳开。两人在硝烟弥漫的炮阵地里站定,少川小左的武士刀指着姜山的咽喉,姜山的刺刀则对着他的小腹,血从姜山的后背往下滴,在地上积了一小滩。

“你是谁?”少川小左喘着气,他没想到这个中了三枪的中国人,居然能躲过他的必杀一刀。

“杀你的人。”姜山的声音嘶哑,每说一个字都带血沫,却死死攥着步枪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想起刀疤脸的死,想起码头上的弟兄,想起沈清辞和玉姐的约定,后背的疼突然变得模糊——他不能死,至少不能死在这。

少川小左怒极反笑:“一个码头工人,也敢跟我决斗?”

话音未落,他的刀又动了,刀光像织成一张网,罩向姜山的全身。姜山没有章法,全凭一股狠劲和在码头扛货练出的蛮力,刺刀乱捅乱劈,却总能在最险的时候避开要害。

“当!”

武士刀和刺刀撞在一起,火星四溅。少川小左震得虎口发麻,心里暗惊——这人的力气太大了,简直不像个普通人。

姜山趁机往前一顶,刺刀直逼少川小左的胸口。少川小左急忙后跳,却被地上的炮弹壳绊了一下,踉跄着后退。

就是现在!

姜山眼里闪过一丝狠厉,不顾后背的剧痛,猛地扑上去,将刺刀狠狠往前送。

少川小横刀刀去挡,却没料到姜山是用身体撞过来的。两人一起摔倒在地,武士刀和刺刀在泥地里搅作一团,血和泥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谁的。

远处,码头的枪声还在响,隐约能听到弟兄们的嘶吼。姜山死死按住少川小左的手腕,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,后背的伤口像在燃烧。

但他不能松。

他想起了码头的闸阀,想起了仓库里的粮食,想起了沈清辞怀里的孩子,想起了玉姐说的“生一堆崽子”。

这些,都不能被眼前的人毁掉。

“啊——!”

姜山猛地发力,将刺刀往旁边一拧。少川小左惨叫一声,武士刀脱手飞出。

姜山抓起刺刀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刺了下去。

硝烟里,炮阵地突然安静了。只有风吹过歪倒的炮管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在为谁哭泣。

姜山趴在地上,后背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,却咧开嘴笑了。

排山炮哑了。

码头,暂时保住了。

硝烟还没散尽,炮阵地里静得可怕。佐藤美穗疯了一样从指挥部冲出来,看到的就是少川小左倒在血泊里,胸口插着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刺刀,而那个浑身是血的中国人,正趴在不远处,后背的血把土地浸得发黑。

“少川——!”

她撕心裂肺地喊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尖锐得刺耳。她跌跌撞撞扑过去,跪在少川小左身边,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,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皮肤。

“我的丈夫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少川小左的脸上,“你答应过要娶我的……你说打完这仗就回东京……”

她猛地抬头,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姜山,抓起少川小左掉在地上的武士刀,刀身因为用力而颤抖,一步步走向那个杀死她未婚夫的男人。

姜山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被后背的伤疼得眼前发黑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举起刀,刀尖对着自己的咽喉。

“我要杀了你!”佐藤美穗嘶吼着,声音里全是血泪。

周围残存的日军士兵都屏住了呼吸,等着看这个女人手刃仇敌。

可就在武士刀即将落下的瞬间,她的手腕突然顿住了。

姜山抬起头,看着她眼里的痛苦——那痛苦如此熟悉,像沈清辞失去刀疤脸时的眼神,像小顺子说起他爹时的哽咽,像码头上无数失去亲人的人,眼里都有的东西。

“你也知道痛苦?”姜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血沫从嘴角溢出来,“你杀了多少中国人?让多少中国人失去了丈夫、儿子、爹?”

他指着远处的码头,那里还在冒烟:“你看看那里!多少女人像你一样在哭?多少孩子没了爹?你现在疼了,他们疼的时候,谁管过?”

佐藤美穗的刀僵在半空,手止不住地抖。她想起那些被派去“清剿”的村庄,想起那些倒在枪口下的老人和孩子,想起少川小左说过“支那人不配谈人权”——可此刻,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中国人,眼里的痛苦和她的,没有任何区别。

“你以为你们是在‘圣战’?”姜山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你们是在抢别人的家,杀别人的人!现在你男人死了,你疼了,这就叫报应!”

“报应……”佐藤美穗喃喃自语,武士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她瘫坐在地,看着少川小左的尸体,又看看姜山,突然捂住脸,哭得撕心裂肺,却不再是刚才的恨意,而是混杂着茫然和绝望。

姜山没有再看她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往码头的方向爬。每爬一步,地上就留下一道血痕。他知道,佐藤美穗的痛苦是真的,但码头上那些人的痛苦,更真。

远处传来了弟兄们的呼喊声,他们看到炮阵地没了动静,正往这边冲。

姜山笑了笑,眼皮越来越沉。他好像看到了沈清辞抱着孩子在等他,看到了玉姐举着枪在缺口处喊他,看到了陈啸林和黑虎帮老大在骂骂咧咧地搬炮弹……

他终于爬到了江边,江水漫过他的手,带着熟悉的暖意。

“码头……保住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