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啸林蹲在货箱后,手里的地图被烟头烫出好几个洞。探回来的弟兄刚汇报完日军的布防——三层铁丝网缠满了倒刺,每十米一个暗哨,重机枪架在水泥浇筑的掩体里,连老鼠洞都被堵死了。
“他娘的!”黑虎帮老大把望远镜摔在地上,“炸药扔过去就被机枪扫爆,连铁丝网的边都没碰到!这帮小鬼子的训练太他娘变态态了,跟铁桶似的,根本拆不开!”
野玫瑰刚从侧面摸回来,旗袍下摆被铁丝网勾破了个口子,发间的飞针少了一半:“暗哨的位置全是死角,我带去的三个姐妹想绕后,刚靠近就被发现了,幸好跑得快……”
陈啸林没说话,只是盯着远处的炮阵地指挥部。那里灯火通明,隐约能看到巡逻的日军步伐整齐,连换岗的时间都分毫不差。他打了一辈子仗,从没见过这么严实的布防,就像专门为了困住他们而建的。
“山哥还在里面……”小顺子蹲在地上,声音带着哭腔,“再拖下去,怕是……”
没人接话,空气里只剩压抑的喘息。沈清辞抱着孩子站在一旁,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:“硬闯不行,就换个法子。”
众人都看向她。
“鬼子不是看重那艘军舰吗?”沈清辞指了指江面上那艘被姜山炸瘫的“樱花号”,“刀疤脸以前是水匪,懂修船;仓库里有备用零件,还有几个修过蒸汽机的老工人……或许,能把它修起来。”
“修船?”陈啸林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“你是说……用军舰换人?”
“对。”沈清辞点头,眼里没有丝毫犹豫,“那艘是日军的主力舰,少川小左死了,佐藤美穗肯定想把它弄回去交差。我们修不好引擎,但能让它勉强动起来,能开到他们的港口——用这个换姜山,她未必不答应。”
黑虎帮老大一拍大腿:“这主意行!军舰比人命金贵,小鬼子最看重这些!”
“可万一她不答应呢?”野玫瑰皱着眉,“佐藤现在跟疯了似的,谁知道她会不会翻脸?”
“总得试试。”陈啸林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,“现在除了这个,没别的法子了。刀疤脸不在,老赵,你带修船的弟兄去江边,能修多少是多少,告诉鬼子,我们修船的时候,不打他们的人,让他们也别开枪。”
他转向一个机灵的弟兄:“你去指挥部那边,跟佐藤说,我们愿意修军舰,修好后,一手交船,一手交人。要是她敢耍花样,我们就把军舰炸得连铁渣都不剩!”
弟兄领命跑了。老赵带着十几个老工人,扛着工具箱往江边走,路过日军的警戒线时,果然没人开枪——佐藤美穗显然也收到了消息,正站在指挥部门口,冷冷地盯着他们。
修船的动静很快在江面上响起。老工人用撬棍撬开变形的甲板,刀疤脸留下的徒弟指挥着清理引擎舱的碎片,叮当声混着江风,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。
日军的巡逻艇在附近游弋,却没敢靠近。佐藤美穗站在岸边,看着那艘残破的军舰一点点被拼凑起来,手指在武士刀的刀柄上反复摩挲。
她知道,这是笔交易。姜山身上的“龙气”是神墓大人要的,可“樱花号”是帝国的脸面,少了它,她在军部更难立足。用一个“龙气宿主”换一艘能交差的军舰,似乎不算亏——更何况,她有把握,等军舰到手,再派人把姜山抢回来。
“告诉他们,”佐藤美穗对通讯兵说,“让他们修快点。三天后,江中心交接。要是敢耍花样,我就把姜山的手指一根根寄过去。”
消息传回来时,码头上的人都松了口气,却又提着心。
老赵带着工人连夜赶工,手上磨出了血泡也不停:“得让军舰能走,不然山哥换不回来。”
陈啸林则让人把所有的炸药和武器都藏起来,表面上按兵不动,暗地里却安排了二十个水性最好的弟兄,藏在江边的芦苇荡里——他不信佐藤美穗会乖乖放人,总得留一手。
三天后,江面上的“樱花号”果然能动了。黑烟从烟囱里冒出来,虽然走得歪歪扭扭,却好歹能往前挪。
交接的时间到了。
佐藤美穗带着一队日军押着姜山,站在江中心的一艘汽艇上。姜山看起来虚弱了不少,脸色苍白,却依旧挺直着腰,铁链在他身上晃出沉闷的响声。
陈啸林和黑虎帮老大站在“樱花号”的甲板上,身后是握紧武器的弟兄。
“放人。”陈啸林对着汽艇喊,声音在江面上回荡。
佐藤美穗挥了挥手,两个日军解开了姜山身上的铁链,把他推下汽艇,塞进一艘小舢板。
“开船。”佐藤美穗盯着“樱花号”,眼神冰冷。
“樱花号”缓缓启动,朝着日军的港口驶去。小舢板则被弟兄们拉回码头这边。
沈清辞和玉姐扑过去,扶住几乎站不稳的姜山,眼泪掉个不停。
“回来了……”姜山看着她们,虚弱地笑了笑。
陈啸林看着“樱花号”越来越远,突然对黑虎帮老大使了个眼色。黑虎帮老大点点头,悄悄摸向船尾的炸药包——那是他们留的最后一手。
“炸吗?”他低声问。
陈啸林看着姜山被扶进仓库,又看了看远处的汽艇,最终摇了摇头:“算了。人回来就好。”
汽艇上,佐藤美穗看着“樱花号”驶入己方港口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转身对通讯兵说:“通知神墓大人,‘龙气宿主’暂时被他们救走了,但我在他身上放了追踪符……跑不了的。”
江风依旧吹着,码头暂时恢复了平静。姜山回来了,军舰没了,可没人知道,一场更隐秘的追踪,才刚刚开始。
姜山被抬回码头时,所有人都以为他熬不过今晚。三道枪伤深可见骨,后背的肉翻卷着,血把担架都浸透了,嘴唇白得像纸,只有进气没有出气。沈清辞抱着他的头,眼泪掉在他脸上,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。
可谁也没料到,第二天一早,小顺子去换绷带时,突然尖叫起来:“山哥醒了!他……他在动!”
众人涌过去,只见姜山正皱着眉想坐起来,后背的伤口虽然还红,但外翻的肉居然开始往里收,渗血也少了很多。沈清辞伸手探他的额头,烧居然退了。
“这……这恢复速度也太惊人了吧?”陈啸林叼着的烟掉在地上,他见过身中一枪就没了的弟兄,从没见过中了三枪还能这么快醒过来的。
黑虎帮老大凑过去看了看伤口,咋舌道:“这伤口处理得……比洋大夫还讲究啊,连发炎的地方都清理干净了,不像咱们随便用烧酒冲的。”
这话提醒了沈清辞,她轻轻揭开绷带,指着伤口边缘整齐的缝合线:“你们看,这是用细针缝的,咱们的弟兄没人会这手艺。”
“难道是……”野玫瑰突然想起什么,“昨天押姜山出来的日军里,有个军医模样的人,手里提着个药箱,当时没在意……”
正说着,去炮阵地附近打探的弟兄跑回来,喘着气道:“山哥……山哥身上的子弹,是佐藤美穗让人取出来的!”
众人哗然。